柱子撑着，几乎瘫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看到了小哑巴，那弯弯的眼角，那圆圆的脸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与他记忆中的小哑巴一模一样。可他转眼就明白了过来，这小女孩才不过七八岁，她不是小哑巴。

　　小哑巴，已经死了。

　　他蹲下身子，颤抖着伸出手，捏了捏小丫头圆乎乎的小脸蛋：“小妹妹，你就什么名字？”

　　虽然张小石满身血迹，珠儿却不怎么害怕，乖乖地任他捏自己的小脸：“大哥哥，我叫珠儿，是被这些坏人拐来的，你带我去找爷爷好不好？”

　　“好，好，哥哥带你去。”张小石抱住这个与小哑巴有三分相似的小女孩，忽然间泪如雨下。

　　虽然地方偏僻，可魏痦子和郭四两人临死前闹出的动静太大，又有那几个跑出去的乞丐宣扬，张小石抱着珠儿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两个拿刀的捕快，张小石眉头微微一皱，正盘算着是掉头就跑还是先冲上去把两名捕快打倒，却见那名两捕快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对望了一眼后，忽然一齐转过了头，大喊道：“凶犯去了那边，别让他跑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想到江北城的捕快居然是这付酒囊饭袋的模样，怪不得魏痦子这种恶棍能横行霸道。张小石冷笑一声，抱紧了珠儿，快步向前走去。

　　毕竟在捕快面前露了脸，城里是不能呆了。张小石又不放心把珠儿交给别人，干脆带着她出了城。珠儿自己说爷爷是从北门带她进来的，他们两个就等在北门外，想着张老汉找不到珠儿，总会出来的。

　　…………

　　只不过三天，张老汉就活像老了三十岁。

　　那副能一口气走上二十里山路的身板已经完全佝偻了下去，一夜之间就全白了的胡须乱遭遭的，跟血渍尘土纠成了一团，衣裳已经脏的不能要，下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烂的，下半截全耷拉在地上。

　　自从走丢珠儿，他就一口水都没沾过。当时他一时昏了头，没头苍蝇般在大街小巷满处乱找，后来醒过神了，又跑回珠儿丢失的地方一户一户挨个儿给人家磕头，每一个都磕的砰砰作响，鲜血染了一路，后来终于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他是城里的乞丐头子偷了去。

　　他又去打听乞丐头子是谁，他一个没钱的半老头子，又是乡下人，只会流着泪给人家磕头作揖，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和喝骂，到了第三天头上，才又遇到个好心人，悄悄告诉了他那个乞丐头子的住处。等他心急火燎地赶过去，得到的消息却是个睛天霹雳。

　　那户人家遭了强盗，两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全人被杀了，而且死状极惨，据说见过尸首的人全都吐的吃不下饭。

　　那珠儿呢？

　　小丫头？没人留意过。一个邻居倒是言之凿凿地说见到过那个浑身是血的凶手怀里头抱着个小姑娘，可看不出是死是活。另一个邻居马上插嘴，他亲眼看见小姑娘被那凶手活活摔死，倒提着尸首出了门。

　　两人说的兴起，全没在意到那个问话的老头早惨白着脸瘫倒在地上。

　　张老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巷子的。

　　他在珠儿爹的坟前应承过要把珠儿好好养大，也答应过珠儿娘随时能回来看珠儿，可这一切，他再也做不到了。

　　打猎回来，再也不会有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地为他端上一碗茶，再不会有人用稚嫩的小手为他敲腿捶背，再不会有人咯咯笑着叫他爷爷。

　　再不会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城，只知道机械地迈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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